山腰处的火器库正升腾着青烟,军匠们将调配好的硝化火药装入铁皮筒。
这些筒壁镌刻着“元武三年工造司监制”篆文的爆破装置,内层用鱼胶密封防水。
当值工师手持青铜矩尺,仔细丈量着炮眼深度——根据《矿冶则例》,每掘进十丈需布设三处爆破点,间距误差不得超过半寸。
“放——!”
随着令旗挥动,刑徒们捂着耳朵退到安全石室。震波沿着岩层传导,整条矿道都在颤动。
待硝烟稍散,赵三郎等人立刻被驱赶进爆破区,用竹篾编织的簸箕清理碎石。
有经验的老役工会故意放慢脚步,让新来的羌奴冲在前头——那些被火药震松的岩顶,随时可能坠落千斤重的石块。
临近午时,矿洞深处的爆炸声忽然密集起来。军匠们正在试验新型的“子母雷”,试图将矿石破碎率提升四成。频繁的山体震颤中,赵三郎的鹤嘴锄突然凿穿岩壁,暗红色的泉水喷涌而出。
按《矿冶要术》记载,这是打通了地下阴河的不祥之兆。监工却挥鞭驱赶众人上前,直到三个刑徒被激流卷走,才慌忙鸣金收工。
赵三郎趁机将青铜弩机藏进运送矿石的藤筐,他记得同乡石匠说过:暗渠尽头的排水闸装有精铁齿轮,若能用弩机卡住转轴……
……
几乎同一时间,仓曹掾王胥的算珠声在廨舍内清脆作响。他正对照着三套账册:明面上呈送长陵的《廪食簿》、应付御史巡查的《补役录》,以及藏在夹墙暗格里的《黑册》。
窗棂外飘落的初雪,将“病殁销籍”的朱批映得格外刺眼。
“大人,边市牙行送来十月兑票。”亲信压低声音递上木匣,里面整齐码着五十枚马蹄金,每块都烙着“河西马帮”的印记。按照私奴黑市行情,精壮羌奴每丁价值三十缗,而军械库报损的铁器……
山间骤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惊飞了栖在望楼顶的寒鸦。
二十骑玄甲缇骑踏破冶金的烟雾,三座山头外的军驿道上,数辆包铜轊的四轮传车碾着薄冰疾驰而来,车顶悬挂的玄色旌节昭示着吏司派出的“黜陟使”身份,镶金错银的符牌在颠簸中奏出细碎清音。
当窗外传来仓吏变调的呼喊,王胥感到后颈发寒,手中的象牙裁刀当啷落地,他扑到窗棂前,正看见矿监李崇泰的狐裘在观役台上乱颤,对方纵是五境神念的修行者,也难以陷入突如其来的惊慌。
“奉诏稽查河西诸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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