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里饱含着深情,仿佛她真正想说服的人是自己:“是的。我们一家人都不相同。我与养母、养妹不同,与只见一面的养父程大贵不同,也与在北疆遇到的义叔你都不同。”
“——我就是我。我不是优柔寡断地做了错事又后悔,远远地逃到天边的牧马劫匪程大贵;不是满腔愤怒地奔向敌国凭着自己一手之力去改变世界的萧五;我不是只能顺应命运,用双手握住仅能握住的东西的李氏;也不是不顾后果,疯狂又执著地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梦的雨前。我是明前。”
“我是祈求着心灵的平静的明前。是能面对最坏结局也能承担它的人。有时候我会随大流,有时候又执拗地抵抗着万事。义叔,我今日所说所做的,只为了‘心安’二字!——心安,这两个字比名门家世,比男人的爱慕,甚至比皇后之位更重要。这世间有一诺千金的好男儿,像崔悯的义父伍太监。有犯了错就仗剑走天涯以一生补偿的义气男子,如萧五叔。有隐忍负重二十年,终于返回京城登上皇位的皇上,还有为了固执的信念付出性命代价的范勉……这世上从不缺傲骨铮铮的好男儿。可这世上,也不缺少骄傲有骨气的好女子。我就是这类人。”
明前笔直地站在他面前,昂起头,面容端庄,漆黑的双眼炙热又冰冷地望着他。她伸手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就是这种心里骄傲得不输于男人的女人。”
“我们这群人一直都在逃避,大家在以各种方式逃避着。我不想再逃了。我发现不论我逃到天涯海角都不可能安心。从四岁到二十岁,从大青山到京城、到北国边疆、再到两国边境的战场,这一路我走过了十六年,上万里路。见了太多死人,见了太多的刀山火海,都是因为这个最渺小又最沉重的案子引起的。我又厌倦又疲惫,险些失忆丧命,为它付出了绝大的代价,最后也没有找到能避开它的地方。所以我现在不想再逃了,只想披荆斩棘地得面对它。把这一切有争议的,不安稳的东西通通解决掉。把这件事彻底地‘盖棺论定’式的找出结局解决掉。”
“我的身体可以逃到天边,我的心却逃不掉。我逃避不开一个人的良心。我的心不安。”
“是的。心情不安。”她脸面痛苦,眼光朦胧地望着前方,一句一句地咬紧牙关说:“古人常说‘此心安处是吾乡’!我的心却不安,我找不到可以宁静生活的地方。我可以顶个‘范瑛’的名头嫁给太子做王妃做皇后,也可以顶着‘半个疑似相女’的名头厚着脸皮苟活下去。养母也教过我‘要紧紧地抓住自己能抓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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