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则极平静,像暴风雨来临前平静的海面,汪蓝深沉;他问得幽邃而轻飘,轻飘得若一朵浮荡的云。
一直站在萧长陵身后的铁浮屠中军副将龙西风,此刻一身重甲,那副高大威猛的身形,在边关冷月的照映下,缓缓往前挪了一步。
龙西风面无表情。
“启禀大王,目下全城戒严,末将已命铁浮屠潜伏于城外密林待命,朝廷兵马若有异动,大军出击,必尽数杀之!”
半晌,萧长陵漠然不语,城头亦无人回应,只有幽长而沉凝的呼吸,在死寂的空气里闷闷响起。龙西风略略定神,看见萧长陵平静的脸庞,宛如大雪过后的旷野,透露出死一般的寂然与冷淡。
远黛空蒙,月华流盈,自深蓝高空漫无边际地铺洒下来,渐渐勾勒出了这位靖北之王凸显冷峻的面部轮廓。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萧长陵沉肃的眼波,微微一凝,宛然间似明月照射下的寒冰千丈,令人防不胜防。
“天子亲卫……哼,那又如何,照样得死。”
那又如何,只是极平淡的四个字,然而,从这位藩王枭雄薄而无情的双唇里吐露出来之后,仿佛为这座昔日的北渝王都增加了一层又一层的冷酷冰霜,无限无尽无度的寒冷,就这样无由而生,僵冷了一面面的猎猎军旗,似乎有肉眼看不见的白霜,正在这些裹挟着血与火印迹的旗帜之上蔓延开来,然后一直蔓延出去,将城外那片辽阔的平原尽数笼罩,让冷变成了冻,寒意直刺上天,袭向黑沉沉的夜空。
也许,在萧长陵的眼中,城外那数万京营精锐,与草原上的蛮子,以及刚刚覆灭不久的北渝逆贼,其实并无差异,都是靖北军的死敌,亦是他萧长陵的死敌。对于这位年少从军,历经沙场喋血,弱冠之年便统领数十万大军,倚仗三尺青锋,杀出了赫赫雄威,立下不世之功的大周帝国第一战神而言,眼前那些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外强中干的勋贵子弟,即刻便会化作靖北刀锋下的孤魂野鬼。
过去,太宗皇帝曾言:“二郎乃朕手中之刃,国若有难,可为干城。”天子手中的刀剑,是身为父亲与帝王的大周宣帝萧隆先对萧长陵这个儿子所作出的定义,在这位雄主看来,若是让萧长陵继承皇位,或许会将大周带上一条穷兵黩武之路;可如若让这个孩子执掌兵权,镇守边疆,以其人之才,不出十年,必可令大周王朝威震宇内,一统四海。事实证明,如今的萧长陵,早已脱胎换骨,已经不仅仅是任人拿捏的刀剑,更是执刀之人,天下万民的生死,皆在他的喜怒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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