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
那些尖利带倒刺的阴暗节肢,或许很擅长把面孔从头颅上剥离,但可不会灵巧到能从碎石中挑出糜状物,再充满耐心地做拼图工作。
为了不在两种结局里二选一,缺乏锻炼的船长还是决定在今天补上前些年亏欠的运动量。
脚步与火光,缠绕身影婆娑,威廉觉得自己没有随着暂时脱险而得到放松,精神反而在步行中愈发拧紧。他需要谈论和表达,来分担无休止步行中累积的某些沉重东西。
“我觉得……我们像是在海里。”
这话本身就像从海里浮起的漂浮物,克拉夫特不知它从何而来,也不理解有何意义,不过他注意到了威廉语气中浮游的战栗,“为什么那么说?”
“不,糟糕多了。如果我能回到海上,那倒还是件好事。”
对于海员而言,相信超出“一般”认知事物存在再正常不过了,然而此时的见闻不像是人类心智所能承受的内容,颠覆既往观点。
十一岁时父辈第一次将他带到船上,从那时起他便自认与世界上最广阔、变换莫测的领域斗争。
海洋,仅现今探及的一角便超出国王与贵族领地加起来数倍,诺斯加上那些海峡对面大陆诸国也不足他手上海图里顺风至冰原的距离。
船锚无法探及的深度、诡变无常的天气,无数游荡在航线上和空白处的传闻,充满未知与挑战,最优秀的潜手都能只了解它表层的部分。
在海上患了癔症的人多会产生雷同症状,对无法知晓的水底和远处海平线产生无可避免的恐惧,想象其中存在巨大的生物,将阴影变化视作巨物的形体轮廓,甚者此生不愿意再踏上海面一步。
父辈们将此视作一种可耻的退场,他们在海面上攫取了财富,把对此的鄙夷态度与金币一起继承给威廉。
船的第二任主人嘲笑着那些人,且不理解他们的想法,直至今日,他发现了另一种“海洋”。
它是如此辽阔,又是如此深厚,以至于海洋不过是被它托举的一捧水。
它的波涛可达千尺,高者需要数月攀登方能登临浪尖,宽度不可计量。平缓处供族群千百年来栖息,建起他们芥藓般却自以为庞大的城市村镇。
同样的,人们平时也只在它的表面行动,少有深入表面以下,并对此习以为常。更可怕的是从没有人触及它的底部,不像海洋总有浅处可下锚。
另一种“海洋”,只不过因为人类之躯无法在其中畅游、潜水而被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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